首页 > 生活 >

被低估的电影《青春万岁》: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文革前的电影主题-环球视点

2023-04-26 09:08:18 来源:文学私秘

1983年拍竣的电影《青春万岁》,看起来是一部中学生电影,但是,它的主题远比这一个题材要宽广得多。

甚至我们今天会发现,这个电影里的主题,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文革前的电影主题。

并不是笔者的夸大其辞,而是笔者逐渐认识到,《青春万岁》里的主题丰富性,超过我们的想象。


(资料图片)

比如说,最近几年,抗美援朝电影涌现出许多佳作,像《长津湖》《金刚川》《狙击手》等电影,都以全新的影像,再现了抗美援朝期间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

而《青春万岁》里,也借助于校园的窗口与学生们的视角,看到了抗美援朝的大事件,在当时的年代里激起的一股尊崇英雄、骄傲英雄的时代共识。

在电影里,一群女生晚上逛街的时候,可以看到群众结队欢迎志愿军战士,而在电影里的欢庆1953年到来的联欢会上,展示的第一件礼物,就是志愿军战士赠送的缴获美军的降落伞。

这是电影里的战争主题。

再看电影里的工业主题。

在迎新联欢会上,除了展示战争胜利的纪念——美军的降落伞,还亮出了由鞍钢工人赠送的最新工业产品——无缝钢管。

这意味着在电影表现的年代,中国的工业战线,正在开足马力,夯实新中国的工业之基。这一条线索,把工业题材的电影系列都一网打尽了。

下面再看看电影的谍战主题。

影片里走进中学校园的郑波,曾经在北京解放前夕,从事过地下斗争,是一个年轻的布尔什维克。

在郑波的身上,浓缩了王蒙自己的从事革命的经历。

在小说里,还有更多的郑波从事地下斗争的细节,包括她与她的引路人黄丽程的再次重逢、相遇与沟通。

而红与专的选择主题,也是电影里的一个重要的表述重点。

郑波从一个年轻的布尔什维克,再次走进校园成为一名学生,正是响应时代建设的要求,企望成为一名具有专业特长的建设祖国的人才。

电影里反映了建国后中国社会的一个重大转向,就是从粉碎一个旧世界,向建设新世界转型。

在这样的主题之下,必须思想上“红”,业务上更要“专”。

郑波的选择,反映了时代的强音,落脚于个人身上所激发出的个人选择的一种变迁的轨迹。

而《青春万岁》里,更把“红”与“专”的冲突,放在杨蔷云与李春之间。李春的自私,是不问学习的动机与目标,只是满足自我的虚荣,满足于个人成绩的提升,满足于自我价值的实现。

在电影里,弱化了对李春的这种思想的批判,这反映出拍摄《青春万岁》的1983年,已经不在刻意强调“红”与“专”的不相调和的尖锐对立性,甚至可以说,“专”比难以觉察的“红”更是当时时代倡扬的主题。

而在《青春万岁》的小说里,王蒙对于李春的家庭背景设计,还是有着深谋远虑的考量的。

在小说里,李春并不是如同杨蔷云这样的一群女生,是地道的北京人,而是从天津转学来的,她老家在河南,父亲去世后,她随母亲寄居在天津的伯父家里,受尽了世态炎凉,但这种环境也培养了她的绝地求生的能力,她会把谋求自我发展、获得生存的空间,做到最大化。

所以小说里写到当时学校里组织学生报名参加志愿军,李春却从自己的前程考虑,没有报名,这是她的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但是,电影里并没有刻意强化李春的这种选择中的自私成份,而是突出了她的虚荣、好胜而又刻薄的个性,更多地从性格的层面,展现了她的作为“红与专”的时代冲突中的一个偏斜的维度。

电影里还以八十年代的宽容,写出了她的可爱的一面。

再看电影里的性骚扰主题。

这一个主题,落实在苏宁的身上。苏宁在少女时代,被她的姐夫欺侮,身心受到严重伤害,萎靡不振,精神萧条,沉湎在更多的源自于女性多愁善感的情绪波动之中。

电影对这样一个被肉体与精神伤害女孩的内心把握还是相当精准的。

因为肉体曾经伤害,反而使她的精神早熟,从而产生一种势不两立的矛盾。她过早地懂得了男女之别,虽然这是以一种强暴的形式施予她的,但从另一方面,她也借此熟知了身为女性的独到的一面。

所以,在电影里,苏宁在得知杨蔷云知道了她的不幸的过去的时候,倾倒出自己内心的担心,就是怕自己以后不会再有人喜欢了。

一个受伤害的女孩,却会更乐此不疲关注这种与肉体伤害捆绑在一起的情感之恋。这是一种奇怪的矛盾,但却是现实中的真实的现象。

而此时的杨蔷云,一扫过去始终热情如火的帮助她的那种善解人意的对待,以一种情感小白的无知状态,劝她:你何必要别人喜欢呢?那顶讨厌!我就不信自己不能过日子(小说语,与电影台词稍有差异)。

但如此就说杨蔷云是一个罹患“厌男症”的女孩,那也是一个绝对的错误。

这就是《青春万岁》里刻画杨蔷云的高明之处。

有意思的是,《青春万岁》的小说里,对大多数人物,都有他们的背景介绍,介绍他们的家庭与际遇,但是唯有对一号女主角杨蔷云,却没有对她的家庭进行完备的交代。

小说里只是通过杨蔷云的短促的话语与闪回的记忆,提到她的父亲整天是埋头写作,不准她发出声音,所以,她只有在胡同里玩耍,而且她还是一个假小子,与邻居的小男孩发生肢体冲突,导致身体上留下了疤痕。

她的家庭相对简单,这也促成了她的独立意识,而同时,也形成了她情感上的盲区。

在杨蔷云的认知里,女孩是不需要爱情的。当她发现郑波与田林之间非同寻常关系的时候,她并不赞同,甚至说要那种感情做什么,我们呆在一起不好吗?

所以,她不能理解苏宁的那种对于异性的向往以及由此的担心,杨蔷云的爱情心智是不成熟的,所以,她对于苏宁的劝说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苏宁一度时期与呼玛丽走的很近,因为那种情感的慰藉,曾经同样心灵受伤的呼玛丽都能够与苏宁有共同语言,而杨蔷云有着如火的热情,但她对于感情,实在是一个她所不懂得的领域。

在电影里,她在冰场上与张世群见面的时候,向张世群讲述的雪孩子的故事,也是一个没有男女异性的中性故事,她入迷地、投入地讲述着这个故事,却把张世群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她讲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实际上,这反映了杨蔷云在少女期的一种对于纯洁的向往,这种向往里,甚至不掺杂一点男女之爱,甚至她会表现出“厌男症”的迹象来。

从人类的进化史流程来看,女孩的这种感情上的后知后觉的懵懂性,恰恰是一种基因里的对女孩的保护与防护。杨蔷云身上体现出的对于独善其身的宣扬,并企图拉拢有更多的同性,站到她的队列上来,都有着这种背后的潜因。

但是,杨蔷云又不自觉地受着本能地驱动,对张世群一直充满着好感。她看到张世群,便兴奋莫名,充满着依恋情结。在小说里,她曾经在天安门的狂欢的夜晚里,寻找张世群,又曾经来到张世群所在的地质学院,去看望这个从没有揭开相处真相的男性朋友。

张世群能够让杨蔷云涌上最大的信赖点,就是他喜欢与她在一起,但从来不暧昧地表达爱情。

影片里由蔡国庆扮演的那个在联欢会上向杨蔷云主动表白、又在电影院门口请杨蔷云看电影的男生,之所以让杨蔷云厌恶,正是因为他总想把他的内心情感,肉麻地表达出来。

杨蔷云这个人物的设置,就是喜欢那种放在心里心仪可以但却不能道破那份情感。

杨蔷云这个角色的形象,来自于何处?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就是《红楼梦》里贾宝玉与林黛玉的那种心有灵犀却不言破的朦胧关系的移植版。

前几天,王蒙在央视的一档节目里,提及对他影响最大的一部小说是什么,他说是《红楼梦》。

虽然在文字上,王蒙更多地接受了苏联文学的影响,但是在人物的情感设定上,还是多多少少地受到《红楼梦》里的人物构造模式影响。

就像贾宝玉之所以喜欢与林黛玉在一起,就是因为林黛玉从来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张世群在杨蔷云的面前何尝不是如此?

张世群可以与杨蔷云调笑,但从没有挑破窗户纸。

所以杨蔷云觉得张世群安全,甚至她可以取笑他的不主动,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小说里描写在天安门之夜里,她嘲弄张世群不敢狂欢地跳舞)。

因此,杨蔷云的内心情态非常符合一个进入青春期有着朦胧的渴望,但又没有做好情感的迎接准备的那一种女孩的共性心理期许。

这是王蒙在中学生题材写作时,既巧妙地回避了敏感的情感话题,但又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心灵的原始而不自知的朦胧冲动而采用的一种高度技巧化的写作处置。

在电影里,即将毕业的杨蔷云在卡车上看到了张世群,他们的对话,是畅想二十年之后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意味着他们从没有想过会走到一起。

在小说原著的设定里,作者有一段有感而发,夸赞他们之间的这种纯粹的友谊,会在他们的鹤发童颜的时候,会让他们重现青春。

在杨蔷云的朦胧而模糊的爱情定调里,正包含着她与她喜欢的人,并没有走到一起,反而能够永远地保持了他们曾经相守的、朦胧地靠近、又必然地分手而注定能够保真的那一份纯情,那一份没有杂质污染的青春,而这份青春,因为属于过去的年代永远伴随着青春的记忆,而才能保持永恒的万岁质地。

而在张世群的身上,体现着艰苦创业、开疆拓土的奋斗主题。

张世群的理想是当一个土地爷爷,在祖国的土地上奉献出自己的青春。

在电影里有一段有趣的对话,张世群劝说杨蔷云也到他们的学院来。杨蔷云脱口而出:当一个土地奶奶。

这段对话,在王蒙的小说原著里并没有出现,但潜台词是不言而喻的。杨蔷云很快意识到这句话后边的特殊意义,吓得不敢再讲下去了。可见,她的语言表达与她的内心所想是背道而驰的,但这完全符合小说里对杨蔷云的性格设定。

这段台词,如果溯其源流,当在《红楼梦》中:

——黛玉笑道:“我不要他。戴上那个,成个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了。”及说了出来,方想起话未忖夺,与方才说宝玉的话相连,后悔不及,羞的脸飞红——

难怪杨蔷云与黛玉一样,羞的脸红了。

杨蔷云溢于言表的爱憎态度,以及她对于情感的决绝的认知,使她一旦涉入到情感地域的时候,就显得幼稚而可笑。但正是这一份她的情感认知上的盲点,才让这个女孩的纯洁性得到了更完美的凸显,一如在她所讲述的故事中的那个雪孩子的晶莹剔透的质地。

我们再看一看电影里的文化选择主题。

呼玛丽是一个被外国传教士收养的中国女孩,她的文化背景是彻头彻尾西方化的,有着一套宗教包装的西方文化元素,而在共和国的新生的情境里,她选择了脱离西方文化的引力圈,而投身到解放了的中国文化的天地与空间中,正喻示着建国后重新界定了中西文化的选项问题。

即使在今天,呼玛丽的选择,依然是我们始终必须面对的一个现实的时代课题。

而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甚至可以在《青春万岁》里看到俄乌冲突的伏线与影子。

在电影《青春万岁》里,中学生们聚居一堂,观看苏联电影《幸福生活》,而中学生们,也模仿苏联电影里的乌克兰老太太,充实着她们的业务生活。

在影片的情境里,乌克兰融合在苏联的框架体系里,传达出当年的苏维埃国家民族融洽、团结幸福的老大哥风范,而今天,正是这两个当初看起来融为一体的俄罗斯与乌克兰却进行着生死对决,这种伤痛感,在电影的衬托下,尤其强烈与血腥。

因此,《青春万岁》里的主题表述已经涵括了文革前的所有电影的主题,是勿庸置疑的,甚至它的思索力度与指针,也指向了今天我们现实的生活,影片里关于国家谐和、关于人生选择、关于爱情取舍,依然没有泯灭它们永远鲜活与年轻的意义。

应该说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王蒙小说原著里囊括的多层面、多维度、多格调的现实生活场景,只要抽离出一部分,让它们在电影里自由流动,便足以具备自成体系的自洽逻辑。

像《青春万岁》这样的电影,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一种时代的映射,同时,也指点着未来的走向。这样的电影,可遇不可求,出现一部,足以让人回味无穷。这就是经典的应有之义。

上一篇 下一篇
x
要闻
动态
精彩推送